这话一出,不单是那鲁三通,就连旁边的谢贻香也吓了一大跳。这位墨家首席护法如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莫不是临死之际犯了糊涂?鲁三通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墨残空又冷冷说道:“想我墨残空虽是女流之辈,平生却也行的端、坐得正,从来不是什么卑鄙小人……当年若不是为了保全巨子的声誉,试问我这堂堂的墨家护法,又怎会与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畜生定下‘墨守’的承诺,从而屈身于贼,来守护你的安全?”
说到这里,墨残空似乎已有些喘不上气来,强自提起最后一丝心力,沉声说道:“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祈祷,只盼你这个江湖败类可以早下地狱,只恨……只恨我却不能亲手杀了你,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杀……因为相比起来,你这畜生的生死,又怎及得上我墨家千百年来一诺千金的声誉……”
听到这里,那鲁三通已逐渐回过神来,眼神中也随之泛起一片冰冷。他死死地盯着怀中墨残空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道:“此话当真?”
墨残空不屑地一笑,说道:“眼下我手中的墨玉剑,顷刻间便能取了你这畜生的性命,只不过……唉,罢了,罢了,墨家历代先祖在上,弟子残空这一生,当真好苦……”
听到这话,鲁三通和谢贻香两人同时低头看去,果然,只见墨残空手中那柄漆黑的短剑,此刻分明正抵在鲁三通的小腹之前,只要墨残空微微发力,这柄短剑顿时便能取了鲁三通的性命。
然而正如墨残空所言,若是她亲手杀死了鲁三通,又或者眼睁睁看着鲁三通死在任千秋的剑下,那便等同于了毁了墨家“墨守”的承诺,从而让整个墨家上下蒙羞。所以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墨残空到底还是没能刺出她手中这柄墨玉剑。
至于鲁三通和墨残空乃至整个墨家之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恩怨纠葛,眼下伴随着墨残空的身亡,谢贻香自然也无从得知了。
那鲁三通沉默片刻,忽然怪叫一声,扶住墨残空的单手当即化掌,抵住墨残空的背心,将他那“大黑天妖法”施展出来。不过顷刻之间,那本已奄奄一息的墨残空被他吸走残存的精血,当场便枯萎了下去,形貌甚是可怕。
谢贻香不禁毛骨悚然,想不到这一路同行而来的墨残空,到最后竟是死在了鲁三通的“大黑天妖法”之下。她盛怒之中,本想一刀向那鲁三通劈落,却苦于乱离早已被人收缴了去;想要开口痛骂鲁三通一顿,却又苦于哑穴被封,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鲁三通和墨残空两人作生离死别之际,闻天听座下“十七君子”里的八个人,此刻已相继跃上祭坛顶层,将那受伤的闻天听围在当中,以免旁人趁虚而入。一名中年女子更是替闻天听解开衣衫,小心翼翼地包扎着他身上的伤口。那闻天听虽然一举击毙了任千秋,自己却也重伤在对方的“御剑飞仙术”之下,此刻既有门下弟子在旁照应,他急忙将体内的阴阳二气游走经脉,抓紧时机调息。
祭坛下的族人看到闻天听受伤,也深知机不可失,然而鉴于闻天听之前的神威,竟无一人敢上前邀战,只得齐齐望向那六曾祖母,要看这位家族管事人如何决断。那六曾祖母早已无力再战,此刻又悲愤于任千秋之死,当即仰起头来,兀自向半空中嘶喊道:“大芮,你一定要替小任做主!”
夜空中那大芮曾祖父的声音却并未答话,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长啸声由远及近,渐渐响彻于整个“阴间”山谷。听来这啸声的源头,竟是从山谷当中那“阴间赤龙镇”里传来,继而越来越近,显是发出啸声的人正往祭坛这边赶来。
虽然那“阴间赤龙镇”和眼下这“湖神祭坛”相隔着一里多的路程,但是一眨眼的工夫间,这阵长啸声便已来到了祭坛之下。
一时间,祭坛下的族人如同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在当中空出一条路来,嘴里同时恭声说道:“拜见任三曾祖父!”
话音落处,那阵长啸之声当即停止,一个衣衫褴褛的枯瘦老者已然出现在了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