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的问题让刘勉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他实在没有笑的心情,他接着说道:“这些事情本来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如果圣上没有重登大宝的话,这些事只会像尘土一般长埋地下。除此之外,那些丧尽天良的宫女还将娘娘的衣服剪破,被子上泼上冷水,床榻上钉上铁钉,娘娘在夜里只能够裹着一堆破衣服在冰冷的地面上睡觉。倘使如此,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她,强迫她干繁重的体力活,洗衣服刷马桶这等最为下贱的活竟然都交给娘娘来做,她原本养尊处优,却遭受如此摧残,所以过度的劳累,粗陋的饮食,冰冷的地面,冬天的严寒长期侵袭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还坚守等圣上回来的信念,她只怕撑不下去。”
听到这里,许泽由衷的感慨道:“娘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世间能有如此至情至性之人,只怕要让全天下的薄情人汗颜。如此我终于理解到圣上为何要将安以仁囚禁在诏狱中,任谁的结发妻子被这般非人虐待,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其实安以仁不是不想救,而是无力救,他的医术在太医院可谓是首屈一指,可是他的身家性命却操控在别人手中,他只能做个睁眼瞎,也不失为明哲保身的无奈之举。都说世事变化就如同那天气一般阴晴不定,圣上回归之后,见到的女子却不是日思夜想中那个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妻子,而是一个病体支离的残疾女人,他的悲怆与惊愕可想而知。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娘娘以大局为重,百般隐瞒也无法不让圣上知晓其中真相,因为宫女内侍的欺压明目张胆,罪行便也昭然若揭,圣上凄苦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许泽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生平也最痛恨这些见风使陀之人。”
刘勉继续说道:“圣上在南宫,那些内侍宫女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竟然连发放的月例都敢私自扣除,穷困潦倒的圣上终日叹息,娘娘却要强撑着病体赶制刺绣的锦缎,交给一个稍有良心的宫女偷偷拿去变卖,换得一些银两艰难度日。古人说贫贱夫妻,可娘娘却是真正的患难见真情,在圣上被软禁的七年中,她就是这般隐忍着与圣上相濡以沫,在她的眼中,圣上不是什么九五至尊,只不过是她相伴一生的丈夫。”
许泽陷入了沉默,他听着钱皇后的事迹,脑海中想到了他的红颜知己白静姝,她岂非也是那般对他至死不渝,默然付出?
可惜他不能带她远走高飞,浪迹江湖,做一对神仙眷侣。每每想到此处,许泽的内心便犹如利刃穿透,不断地搅动般的刺痛。
最难的不是深情,而是深情之后的薄情,刻意的遗忘,这伤痛比起单相思更让人伤心断肠。
难怪柳三变会说:系我一身心,负你千行泪。不是伤心人,不能够体会。
见许泽有些恍然,刘勉推了推他,问他怎么了,许泽说没事,然后感慨道:“只不过对他们的经历深有感触。”
“谁说不是呢,圣上重登大宝之后,周皇贵妃为了争夺皇后位子,还暗中对娘娘出手,幸好被圣上及时察觉,命令不许任何人伤害娘娘,她才能在后宫这片是非之地活得自由自在。不过这些都变得毫无意义,国丈的离去,两位皇子在‘土木之变’中殉难。摧垮了她的意志,她面对诺大一个皇宫,能依靠的仅仅是圣上一人而已。”
“我想我开始明白你为何要跟我说起这些了,你是要我从娘娘那里找一个突破口,让她亲自去求圣上,让他释放安以仁。”
刘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解铃还需系玲人,至于你要如何说服娘娘,就得看你的本事了,我只负责带你去见她。”
“这已是帮了我的大忙,小弟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