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风听着季礼安的话,心里叹口气。
他就知道,季礼安一直在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是季怀风他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礼安。"季怀风等着季礼安说完,才张口说道:"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你应该可以明白我当年的苦心的。"他叹口气,脸色顿时像是苍老了许多的说道:"真可惜,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季礼安抿着唇不说话。
季怀风找了个椅子坐下,坐在季礼安的对面。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季礼安才发现,那个记忆里腰背挺直的中年人,现在已经有些佝偻了。
他的双鬓也有些斑白,看起来有些苍老的模样了。
看着季怀风的样子,季礼安有些吃惊,小时候,他总是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强壮的无所不能的。尽管他们的父子关系并不算是非常的亲密,但是打从心底起,季礼安一直对这个有些严肃的父亲,是仰慕的。
季礼安在看季怀风,季怀风也在同样看着季礼安。
季礼安还很年轻,只是,他的身体,却……想到这里,季怀风一阵难以抑制的难受,他伸手,想要摸一摸季礼安的头发,只是伸出手,却又想到了什么,尴尬的顿在半空中。
季怀风看着儿子,叹息了一声,才说道:"你长大了,我已经老了。"
"我以为你会懂事,你会知道我的意思。"季怀风的脸上难掩失望:"可是,礼安,你真的让失望了。我当年的确是不让你妈妈跟你见面,可是原因是什么,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
季怀风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这个,季礼安就难以掩饰的厌恶。
"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季礼安脸上的厌恶,也不知道是在厌恶当年季怀风的行事方法,还是在厌恶自己的身体。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所以你选择不让我和妈妈见面,你自己也不来见我。你把我一个人放在医院的小屋子里,我每天只有通过窗户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活的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想起童年时候的事情,季礼安觉得甚至连天空都是灰暗的:"我什么都没有,几乎一无所有。"
"我完全不觉得你是在为我好。"季礼安提高了音调,脸上有些愤怒的说道:"你知道么?我无数次的在想,我宁愿立刻就死去,也不愿意过着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我是一个人,有思想会呼吸,会想看到外面的世界的一切,我想跟其他的小孩子一样,生病了有父母陪在身边,可以出去走走,哪怕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你就要拦着我么?"
"与其这样活着,那么我宁愿去死。"季礼安看着季怀风,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用力的吸口气,眼圈有些隐隐的泛红。
"爸爸,你当年真的很残忍你知道么?你这么做,你征求过我的同意么?我知道你是为了想让我继续活下去,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这样的活着,跟死了一样有什么分别?"季礼安咄咄逼人的看着季怀风:"你可知道,你当年的一个决定,让我丧失了童年的最后一点快乐。"
这些话,季礼安从来没有跟季怀风说过……原本,这些都是打算遗忘在记忆的最深处的角落里的,只是今天,季礼安却觉得,自己一定要说出来了。
季怀风震惊的看着儿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当年他费尽心思给季礼安打造的一个他觉得天堂一般的存在,在季礼安的眼里,居然是这样的。
季怀风知道季礼安不喜欢这样,他刚刚也听到了季礼安在跟白少岚说的时候的那股子厌恶。只是,亲耳听到之后,季怀风还是惊讶极了。
"你,难道觉得,那样的活着,还不如死了一样么?"季怀风有些艰难的开口:"原来,你觉得,我是在对你的囚禁么?"
囚禁?
季礼安冷笑一声,这个词儿用的真是好,好极了。
"你觉得呢?"季礼安看着季怀风反问:"不是囚禁是什么?我不被允许外出,不许我妈来看我,我也不能去找我妈妈。没有人一个熟悉的人来陪我,更没有小朋友来陪我玩儿。因为你们觉得,小动物会比我先生病死掉,所以我连养一条金鱼都不被允许,你们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有任何的意义么?"
季怀风被季礼安质问的语气问的几乎在凳子上坐不住。
他看着季礼安,愣愣的又反问了一遍:"当年,在你的心目中,我难道就是这么对你的?"
季礼安干脆的点头:"对!"
季怀风定定的看着季礼安,像是没听清一样,又问了一遍:"真的就是这么觉得的么?"
季礼安再次重重的点头:"一点也没错。"
季礼安话音刚落,季怀风却一个耳光扇了过来,"你当年就是这么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