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开始不断有人行色匆匆地赶往各个帮派据点。有妇人在哭诉，称自家儿子不过是来找朋友吃酒，怎就无故惨死在了官兵手里？她要告状要为儿子讨回公道！

可惜她泪流满面如泣如诉的冤情并没有得到大众的支持，反倒是被儿子混帮派往日欺负过的人们反口相讥。

“你可拉到吧，还就是来吃酒的？你儿子天天说着自己是个堂主，这街头巷尾的，谁没给他交过规费？”

“就是，也就是你这个老子娘，仗着自己儿子天天横行霸道的，还讨公道？那我们倒要先和你讨讨公道。”

“造孽啊……”有老汉叹息一声，走过门前的喧闹，默默进去带走了自家儿子的尸体。

官军说了，这是最后的仁慈，有家人收尸的自个辨认辨认带回去处理后事，过了午时，所有尸体通通拉乱葬岗埋了。

……

……

雨过天晴，午时的阳光格外火辣，和之前的狂风暴雨完全两个极端。

酒楼上的叶繁看着楼下一辆辆横七竖八堆满尸体的板车越过惊慌避让的人群，匆匆驶向城外，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燥热的天气里忽觉得有些手脚冰凉。

叶繁知道似乎昨晚自己太过淡定，没有表现出对方满意的态度，那个昨晚刚刚认识裴家公子，今日又在这个时间把自己约到这个没什么名声的小酒楼，就是为了让自己亲眼看到这一幕。

按照他和裴元川的约定，他们本不必死的。

但裴世安显然不似他父亲那样有文人的恻隐。

当然不是每一个帮派人士都罪大恶极，当中也有只是混个名头，平日并无恶行之辈，然而一夜之间，他们都死了，而他们之所以死去，纯粹是年轻的将军不满被迫成为他人的刀但又不得不为之后，索性狂刀乱舞，杀了个血流成河，以此来震慑此番代表着执刀人的自己。

一个血淋淋的下马威！

叶繁承认自己被震撼到了。

法治社会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他算是亲身感受到这个时代权势到底蕴含着如何强大的力量。

昨天晚上，没有从叶繁身上得到满意反应的裴世安很满意此刻叶繁骤然收缩的瞳孔，紧抿的唇，以及下意识握紧的双手，还有那微微颤动了一下的身子。

这才是他想要的反应！

果然，亲眼所见比耳听虚言震撼得多。

裴世安微笑道：“看到了，他们都是为你而死的！”

“裴将军可别乱说。”深呼吸两下，叶繁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我跟裴大人约好的剧本可不是这样的！您非要加戏，可别把血债放我头上。”

不得不说，裴世安很佩服叶繁心态强大，情绪调整如此之快：“你就这么自信，能吃得下各大帮派留出的生意？你知道帮派势力背后都有谁吗？黑狼帮背后是巡使，巡使背后是首辅；金钱帮背后是卫家，卫家别的没有就是出了位中宫皇后；蛟龙帮背后是五皇子。”

“你砸了他们的饭碗，抢他们的地盘生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我是你，现在就回家卷铺盖，天涯海角逃亡去。”

“确实，砸人饭碗，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叶繁道：“但裴将军也太看得起区区问水县了吧，那些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就指望问水这边的黑帮给他们捞钱了？可算了吧，真正的权贵人家来钱的门路多了，断了一条问水线，撑死了疼两下，不可能伤筋动骨。如果因为问水的钱没了就气急败坏，感觉这样的权贵混得也不咋地的样子。”

裴世安：“……你为何能如此自信？”

叶繁挑了挑眉：“感谢你没有先说一句我如此普通。”

慢悠悠喝了口水，叶繁用满不在意的语气道：“再说了，掀桌砸饭碗的是裴家，是你裴将军，和我有毛线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