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月夕节,免早朝,诸臣在家中过节。
清晨,宫门开启,几个内侍和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宫中驶出,前往宋家。
“太后娘娘口谕,传召毓娴郡主进宫,参加赏花午宴。”内侍笑眯眯地道。
听到这个口谕,宋箬溪简直想骂人,这个太后做事颠三倒四的,十二日还知道下旨不让她进宫,才过了三天,就宣召让她进宫参加什么赏花午宴,到底想要做什么?眸光忽沉,难道太后拗不过皇上,顺了他的意,帮着他一起谋算她?这个鸿门宴,她可不可以不参加?
太后既然下了这个口谕,就不容许宋箬溪找任何借口不参加,更何况接她的马车就停在二门处。
纪芸紧紧地搂着宋箬溪,面如死灰,内心冰冷而绝望,完了完了,真得是在劫难逃吗?她的女儿逃不过进宫的命运吗?“我苦命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残忍?”
宋箬溪闭上了眼睛,睫毛象蝶翼般不停颤栗,心中难掩悲凉,她不想进宫,不想成为那高墙之内被禁锢的灵魂,不想去那血肉模糊的战场厮杀,更不愿为了所谓的圣宠,违心做出妩媚妖娆之姿,在帝王面前承欢,还有两天,她就可以启程离开这里,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不,她宁死不从,缓缓地睁开双眼,眸光灿灿如星,异常坚定地道:“娘,我会回来的。”
纪芸眼中的泪落了下来,人是会回来,可就怕马车载回来的不是本人,偷梁换柱的把戏,前朝就有君主玩过;更怕进宫时是活人,回来却成了尸体,“溪儿,如果……不要……活着……活着就好。”
纪芸哭得泣不成声,话说的断断续续,可宋箬溪听懂了她的意思,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母亲只希望女儿能活着,那怕以别的身份,只要活着,眸光微黯,拿丝帕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娘,别哭了,我会回来的。”
“溪儿!”纪芸哀痛阖眼,她的女儿明明已有良配,可以幸福的过一生,帝王无道!此时母女一别,也许就是咫尺天涯。
宋箬溪轻轻地推了推纪芸,道:“娘,内侍就外面,别让他们久等,叫香朵她们进来帮我梳头换衣吧!”
纪芸知道无法阻止宋箬溪进宫,道:“你们进来伺候姑娘梳妆。”
“香朵,给我梳圆髻。”宋箬溪坐在梳妆台前,面色沉静,伸手在首饰盒里挑选了一枝犀角梅花簪,簪约长二十厘米,簪首雕着盛放的梅花,簪尾锋利无比,可做凶器。
“溪儿,不要!”纪芸握住她的手。
“娘,有时候要摆出姿态来,才有可能全身而退。”宋箬溪淡然笑道。
纪芸怔了怔,黯然松开了手。
香朵手脚麻利地帮宋箬溪挽好的圆髻,帮她把首饰戴好,左侧是莲花头白玉簪,右边是犀角梅花簪,正中是赤金点翠垂珠五翅凤钗,髻后压着金蝴蝶,耳边垂着用白玉莲花为坠的耳环。
宋箬溪看着镜中薄饰脂粉,淡扫蛾眉的人,有时候绝美的容貌,不是老天的厚爱,是惩罚,是磨难,“薄荷,拿那件四排扣的白色中衣来给我换。”
宋箬溪穿上中衣,换上粉紫色莲纹滚银边缎面对襟褙子,深蓝色绣白鸢尾宫裙,扶着香绣的手,袅袅婷婷的走了出去。
太后如此大张旗鼓的派马车接宋箬溪进宫,除了宋老太太和小蒋氏以为是恩宠,满脸嫉妒,宋老太爷等人是暗自心惊,这搞不好就是灭顶之灾。
宋老太爷看着宋箬溪,目光闪烁,早知有今日之祸,当初就该送她进宫才对,如今悔之晚矣。
“妹妹(姐姐)。”宋濂和宋淮兄弟担忧的看着宋箬溪。
“哥哥,淮儿,我要吃食为楼的酒酿斑鸠、奶香蛋羹,德居楼的清蒸茶鲫鱼、荷香鱼卷,四香阁的白云猪手、三丝蛇羹,你去买,等会我回来,就要吃。”宋箬溪神色如常地向宋濂撒娇。
宋濂唇角微扬,道:“哥哥这就去帮你买,等你回来吃。”
“谢谢哥哥。”宋箬溪笑着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马车直抵皇宫,在宫门处,下车换轿。宋箬溪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犀角梅花簪,希望不要派上用场。轿子停在了长乐宫外,两个宫娥走上前,一个掀起轿帘,一个伸手,恭敬有礼地道:“郡主请下轿。”
宋箬溪伸出手,搭在那个宫娥的手臂上,优雅地下了轿。宫娥将她引进了偏殿,太后端坐在紫檀嵌珐琅宝座上,身旁站着两个身着宫装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