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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岁看花,眼前风景殊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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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准备好的“年礼”抬了上来,孩子们喜欢玩闹,除了笔墨纸砚外,一人得到一把用海豹牙齿雕出来的骨匕。海豹牙齿是一种类似象牙一样的致密骨质,将海豹牙齿沿着弧面分割出数层,一端打磨的非常锋利,另一端则是一个盾脊,这种骨匕外头依然用海豹牙齿做刀鞘,它干不成什么事,只能用来切纸,或者割去信的封缄。

学生们分完,箱子里还剩十几把,程阿珠与陈伊伊因为有象牙骨匕,所以对这种代用品不感兴趣。廖小小马上与胡姬喀丝丽瓜分了之。廖小小喜滋滋地翻来覆去察看骨匕,欣喜的说:“好哇,这种骨刀,如果刀鞘再镶嵌几粒碎宝石,送人又体面又拿得出手,相公,我去镶嵌几粒珍珠宝石,送给昔日姐妹,也不枉相识一场。”

“宝石、珍珠……去,把那些没分拣的珍珠拿两斗来,谁要谁抓一把,剩下的都给小小,伊伊,你的宝石,捡细碎的分与她点”赵兴对怀里的陈伊伊说。

陈伊伊斜着眼睛看喀丝丽:“我不与那个狐媚子,小小要我给!她一个女奴,让她坐上桌子已是抬举……”

喀丝丽突然用清晰的宋语说:“我自问主人要!”

赵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他劝解说:“伊伊,别拿婢女不当妾!”

陈伊伊顿时哑口无言。

宋代“妾婢”是通用的,区别就在于服役期限。喀丝丽是“婢”,服役期十年,她享受的待遇也就比“妾”稍低点,所以她该得一份首饰。而拿“婢女”不当“妾”,那是明清人干的,咱宋人,这里是宋朝,要有宋朝人的觉悟——别拿婢女不当妾!

“好好好,你就护着她,这狐媚子!”陈伊伊恨恨地回答:“既然你肯,我何必心疼你的钱,好,回头你俩跟我去挑。”

承认喀丝丽婢女的身份,威胁不到陈伊伊,但可以威胁到廖小小。因为,陈伊伊在赵兴家中的地位其实相当于平妻。但在古代中国,平民百姓是没资格说“平妻”的,哪怕是宗室王爷也不敢如此说,除非他想谋反。而地方官员也最愿意举报此类事件。例如:詹邈那厮就是宣扬了“两妻皇王女”,从此被整个大宋“选择性遗忘”。

所以,陈伊伊以郡主之尊,却不敢公开宣扬自己是“平妻”。不过,对这点赵兴家里人都明白,他们只是默契地一致对外保密而已。

这微妙的地位差别,廖小小知道,喀丝丽不知道。不过喀丝丽顺从惯了,知道如何看眼色,廖小小领先一道谢,她也跟着感谢不尽。而后,廖小小表现的唯恐不热烈,倒让喀丝丽也提高了热情度,她心里还在纳闷:“不就是一些金银珠宝吗?我在宫中什么没见过,至于吗,小小小姐又不是没钱?”

另一边,赵兴满意的看着屋中那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此时,院里的欢歌笑语不断飘进来,街道里隐隐的爆竹声将这个世界渲染的充满喜庆,他望着眼前这一切,醉了。

1087年都有些什么?

这一年,被驱逐的程颐与蓝田四吕之一的陕西转运副使吕大忠,在西安创建“碑林”。与此同时,世界上第一所大学——意大利的波罗尼亚大学创建。这所大学是文艺复兴的基地,也是早期资本主义思想的萌芽地。自此,资本主义开始敲击地球大门。

也是1087年,沈括花二十年编修的《天下州县图》完成。他被获准自己选择养老的地方,而他选择了润州(今江苏镇江)的梦溪园,开始书写不朽的科学典籍《梦溪笔谈》。

这一年,南美洲的印加帝国文明兴起;同时,诺曼王朝第一任国王“征服者”威廉一世去世,其次子红毛王威廉二世继承英国大公爵(国王)爵位,诺曼公国公爵(国王)爵位由长子罗伯特继承,就此埋下了与法国的领土争端。

这一年还发生了件趣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法国与德意志国王、巴伐利亚公爵”亨利四世(就是那位“卡诺莎悔罪”与企图废黜教皇的亨利四世)获得了他的第二次婚姻。

此前,亨利四世想与他的妻子贝尔塔离婚,但拿不出一个有充分根据的理由。为了能再婚,他发誓说他的妻子依然是处女,正当诸侯和主教们准备向国王作出妥协,同意解除他们的婚姻时,教皇提出异议,他认为婚姻不可解除,国王不能作这种非基督教行为的表率。于是,众人通过决议:亨利不得抛弃这个妻子。1087年,这位可怜的王后贝尔塔在抑郁中去世,亨利于是有了第二次婚姻。

这一年,塞尔柱人攻陷埃德萨,这一事件成为拜占庭决定向西方求援的直接导火索。

这一年,圣徒尼古拉斯的遗骨被迁到意大利城市巴里。他曾是土耳其境内米拉城的主教,今天的我们,比较熟悉他的另一种称呼——“圣诞老人”。

这是一个绚丽的年代。

也就从这一年开始,中国的气候开始发生重大变化。唐代,秦陇地区都是茂密的森林,宋代的滥砍滥伐使秦陇森林消失,环境恶化的恶果在1087年开始显示。自元祐二年始中国气候急剧转寒,原先在辽河附近都能见到的竹子梅树,已经见不到了。一个鲜明的标志是:这一年,开封御苑中还分布有大片的竹林冻死,原先诗人曾赞美过得:“清斯阁北岸,万竹苍翠蓊郁……有胜筠庵、蹑云台、萧闲馆、飞岑亭,无杂花异木,四面皆竹也”……

从这年开始,淮河以北竹林梅树逐片冻死,其后,淮北再也不见梅树、竹林——它们逐渐退向南方。

以前,开封地区冬温无冰,甚至迟至阴历闰十二月还未下雪,但这一年大年初一,赵兴是在冰雪中渡过的……

这一年,欧洲开始了持续七年的“七年大旱”……

1088年正旦,赵兴一开门,首先前来拜谢的是一赐乐业人,这伙人定居大宋一百多年,已经变的完全像宋人,他们也像宋人一样过着春节,且按照宋代风俗,年初一首先要拜见的是雇主。

年初一,官绅家中宴客曰‘请春卮’;商铺家中宴客曰‘做财神会’。卮,是古代的一种盛酒器。“请春卮酒”用现代语讲,就是新春时节请客聚宴。现今,人们不会分得这么细,“请春卮”、和“做财神会”,统统都叫做“请年节酒”。

以色列人拜见完毕,是络绎不绝的团练军官。等到中午时分,赵兴又带着团练中的高层官员——邓御夫、源业平、两位经峡,数位都指挥使,跟随张用前去拜会地方官。这一天的拜会其实就是约定宴客日期,赵兴的官职小,密州官员之间的宴请排在初十二,而初三归索问道。

初四过后,王子韶上路了,他希望赶到京城,过著名的东京元宵节。李之仪与王子韶搭伴一起走,两人搭乘小舟辞别了相送的人。上元夜,那个无数诗歌讴歌过的夜晚,它几乎是大宋朝法定的公开约会日,这俩人囊中夺金,正热切的准备投身其中,而赵兴送走他们后,要回家接着办自己的酒席。

不断的迎来送往,赵兴家里连着举行了十来天酒宴。他是这样,其他官吏家中人人都是如此,他们一堆人呼啸而至,喝上几杯酒,又拉上主人窜到下一家,队伍越来越大,直到元宵节这天,宴席才接近尾声。

赵兴在这几日的宴会中,出门必带廖小小,遇到诗歌唱酬,小小出面跟人打擂台,遇到喝酒,则尽数包揽。现代经过高度酒精熏陶的胃,不是宋代人可以想象的,他有了廖小小这个屏障,在这场大宋官宴上,一点没缺倒显得非常张扬。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正月十五的大清早,赵兴站在府门的台阶上,吟诵罢这首著名的元宵诗,独自沉醉在诗中的意境中,许久,才如梦方醒般大喝一声:“来人,点灯笼。”

程阿珠却没有动作,在他身后,一堆的宋人神色尴尬的望着他。阿珠蹲下身去,头低的快要贴近地面,垂泪说:“妾身不贤,没为官人添个一儿半女,循例,今日我们府上不能点灯。”

按宋代的规矩,元宵节门口挂几盏灯都是有规矩的,这规矩是——生几个儿子挂几盏灯。没有儿子的人家,只能挂彩灯,彩灯里不能点蜡烛。这样的人家一到夜里,门前黑魆魆一片。比如现在李清照家。

程阿珠那里请罪,廖小小也不甘心的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过,赵兴是一个受不得礼法拘束的人,他虽然崇尚古礼,但对这项不让他痛快的风俗却没有遵守的意思,不等程阿珠在告罪,他已经摆着手说:“无妨,我娶你时,曾经点燃满院子灯火,相信我们的孩子不会少,这便算是提前支应吧,来人,点亮灯火,让府里热热闹闹的。”

密州城没有汴梁城元宵节那么喜庆,毕竟一个二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与一个五万人口的城市,相差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当天夜里,密州城的灯火并不算得上繁盛,约五分之一的门户并未亮灯,但四万灯火已经够了,它们依然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一天还要放“药发傀儡”,也就是宋代礼花,孩子们继续燃放着剩下的爆竹,看着那些爆竹,赵兴倒是明白了海战中,宋人为啥不惧那轰鸣的炮响,原来,宋人都是穿着开裆裤,玩着火药长大的。

赵兴家的爆竹声音格外响,他用新式火药配方配出来的爆竹声震四野,这几天已经有不少爆竹店的老板来这里悄悄打听,打算向赵兴购买火药配方,但考虑到军事原因,赵兴统统拒绝了。

元宵节过了之后不久,另一个巨大的喜庆降临赵兴府上,前几日程阿珠恹恹难以进食,赵兴原本以为是她的自责心理作怪,但等到医生诊断后,发现程阿珠已经怀孕了,这个巨大的喜庆让赵兴府上顿时喜气洋洋。

其实在大宋,二十多岁就有后代,已经是很罕见的现象了,李格非四十多岁才有了李清照,第四代杨家将的传人杨畋五十多岁才有了儿子,临死的时候儿子还不会叫爸爸……在这个剩男剩女格外多的时代,赵兴二十多岁有了后代,可算是令他喜出望外。

与此同时,他京城里的朋友送来的年礼也赶到了,面对着排山倒海般的信件,赵兴又陷入了文山中,而此刻,源业平已经打开交际圈子,正忙着跟密州官员眉来眼去。邓御夫则忙着自家作坊的事情,令赵兴举目四顾,找不见一个帮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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