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北方魏国新魏王那般粗犷豪迈,甚至也比不上齐国少君的高大威猛,楚王熊横虽然名字听起来有些凶,但实际上身体瘦弱、面目清秀,眉目之间倒颇似他那位著名的表弟扶苏。
这样能够让妇人们疯狂的面容,作为新君,尤其是危局之下的新君,却多少让朝臣们有些心中不安。
黄歇也有些不安地咳嗽着,看向从未给人过坚毅刚强之感的太子……王上。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甫一上任就要面对百万敌军压境,还要在第一次朝会上就亲眼看到朝堂如同分裂般的剧烈争吵,熊横清秀的面容上毕竟没有惊慌失措。
不管王上心中如何翻江倒海,黄歇都觉得仅凭着这一点,就足够算是及格了。
直到整整吵嚷了半个多时辰的朝堂逐渐安静下来,在巨大压力下几句陷入狂躁的朝臣们总算记起了自己这个王,熊横终于从王位上缓缓站了起来。
王上都站了起来,大臣们总不好继续坐着,虽然心中未必如何真的服从,朝臣们仍然还是都决定要给予新王基本的尊重。
然而熊横却笑着向动静颇大的两侧朝臣们压了压手掌,示意不必起身,“孤只是不耐久坐,卿等不必起身。”
既然王上自己都如此说了,本就不想多动的众人最后还是又安心坐了回去。
等到片刻的乱局安稳下来,走下高台的熊横正好便到了项燕身边,于是看似随意地,熊横问了项燕一个问题,“孤不通军旅,想问项燕将军,我国可战之兵几何?”
项燕跪坐而起,听完王上问话之后心中微动,赶忙躬身回答,“回王上,若算上各族私军,可战之兵当在百二十万,绝不会比敌军更少!”
这是在安孤之心。
熊横边听边点头,当然知道项燕将军最后一句话是什么用意。
但是即便他的确不通军旅,但也知道即便数量相差仿佛,楚军的战力想必昭军也是有很大差距的。
于是熊横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从项燕身边走了过去。
不只是项燕,所有人都被楚王搞糊涂了,方才问兵力,难道不是想顺势表达力战的心思吗?为何又转身而走呢?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熊横似乎毫无所觉,又踱步到了黄歇面前,先是真切道:“王叔国之栋梁,还要保护身子,不可太过操劳。”
黄歇自然要表达一番忠君之意,之后又听楚王问道:“王叔久在西线对战强昭,当知若是兵力相差仿佛,我军获胜之机几何?”
不知楚王究竟何意,黄歇表情犹豫。当然不是因为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而犹豫,而是在犹豫要不要实情以告。
熊横看出了黄歇的犹豫,盯着黄歇的眼中坚定之色一闪而逝,“王叔但以实情告之即可,吓不着孤。”
从楚王清秀的笑容中,黄歇似乎看到了些许刚毅,这让他决定赌上一把,“几无胜理。”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两国军力有着天堑般的差距,但真正从黄歇口中听闻竟然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仍然让人感到绝望。
“如此说来,如果要全面铺开来打,我大楚几乎是输定了。”
而这一次,恐怕没有王妹来送给昭王了。
熊横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腹诽父王而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问了不知自己赌没赌对的黄歇第二个问题。
“那么王叔以为,应该先对付那一路呢?”
黄歇等到胸口的起伏稍稍平稳下去,才大声回答了楚王这个问题,这一次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了。
“最弱的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