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明帮舒秦涮青菜,像是在思考这话。
“难怪院领导天天说梯队化建设梯队化建设,虽然倡导百花齐放,但领导的意思很明显,每一届最好只能培养出一位学科带头人。像我们骨科,大主任这几年稳坐第一把交椅,竞聘的时候根本闹不出什么水花来。”
顾飞宇趁朱雯和程卫聊天,问禹明:“刚才你话说了一半,这次举报的事真跟林景洋有关?”
禹明放下酒杯,起身拿了一叠表格回来。
“这是我们科这两个月的排班表。”
舒秦凑过去看,排班表上面记录得很清楚,这两个月,她分别轮了急诊的47间、普胸外科的14间、和专做产科的21间。
顾飞宇翻看排班表,一脸疑问。
朱雯也好奇地探身看:“排班表怎么了?”
“笔记借给舒秦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轮普胸科了,所以举报照片只能是在那之后拍的。”
“那又怎么样?就凭这点就确定是林景洋拍的?每天都那么多台手术,舒小妹去送病人的时候总不可能把笔记带在身边,舒小妹,你每次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都把笔记留在手术间了?”
舒秦看普胸科那段时间的手术,嗯了一声:“送病人的时候我就会把笔记本放到麻醉机的抽屉里。”
顾飞宇说:“所以禹明你的怀疑没有道理啊,只要舒小妹去送病人,谁都有机会进14间拿出笔记拍照,按照你的说法,你们科所有人都有嫌疑。”
“能不能听我说完啊?上午校方跑来问话的时候,给我看了举报者提供的截图,因为要保护举报人的隐私,照片隐去了拍照时间,但是有一张照片因为麻醉机台面反光材料的原因,不小心到了墙面上的时间和日期。”
他指了指排班表上的一行字:“那天是礼拜二,拍照时间是上午11:45,舒秦做完一台普胸手术,11:44送病人去pacu。
“我调看了那天的pacu交班记录,舒秦交完班是11:45,上呼吸机的时间是11:47,她只在pacu待了3分钟就返回了手术间,能在3分钟之内进入14间找出笔记并拍照,又在舒秦回来之前离去的,只可能是附近手术间的人。”
顾飞宇和朱雯马上看排班表,舒秦所在的普胸手术间位于二层东侧尽头,右边没有手术间。
左边则挨着专门做心脏麻醉的体外循环手术间。
13间,12间和11间。
舒秦认真回忆那天的情形,林景洋是心脏麻醉课题的负责人,这两个月为了收集样本,几乎天天待在11间。
“单凭这一点也不能确定是林景洋做的吧。”朱雯说,“因为附近3个手术间的人都有足够的时间拍照啊。”
为了证明这个说法,她紧接着翻看12间和13间的主麻医生,结果傻眼了,一个是罗主任带出来的学生……禹明的师姐陈丽,另一个则是带着王南做课题的曹教授。
举报罗主任和禹明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关键是,礼拜二的麻醉系统显示得很清楚,11:40—12:00这段时间,13间在抢救一例心律失常的病人,12间正在做麻醉诱导,只有11间因为还在等下一台患者,暂时没有手术。而11间当天的麻醉医生正是林景洋。”
顾飞宇哑巴了。
禹明问舒秦:“你对那天的事还有没有印象,有在走廊上看到过林景洋吗?”
舒秦心惊肉跳:“没有。”
“有就怪了。”禹明嗤笑,“手术室有监控系统,但是11—14间那一块的摄像头坏了一个多月了,科里跟院里反映了几次,工程师因为配件的问题一直没来修,那个角落根本拍不下录像片段,林景洋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当然不会让你看到他。而且看时间,他是第一个拍照的,但因为一张照片证据不足,所以他后面才想办法诱使他师妹王姣姣拍下那些更清晰的照片。”
顾飞宇猛地往桌背一靠:“这小子藏得忒深了,大学的时候我虽然不跟他深交,但也没想到他变这么坏了,如果不是照片不小心暴露了日期,一辈子都怀疑不到他头上去吧。”
朱雯很气愤:“哦,就因为没监控,你们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怎么也要让罗主任知道这件事吧,罗主任挺厚道,但不代表他就是圣母啊。”
顾飞宇一拍桌子:“禹明,你别告诉你要做圣母。”
“谁他妈是圣母了,礼拜一见到罗主任再说吧。”
舒秦看着排班表,怪不得从礼堂出来的时候,林景洋的脸色那么难看。以林景洋在科里的好人缘,就算章副主任失势,他依然可以左右逢源,但如果拍照的事暴露,罗主任心里会留下一个很大的疙瘩。
顾飞宇和朱雯走的时候都十一点了。聊了半晚,喝了不少酒,程卫倒还算清醒,顾飞宇早就喝醉了。
禹明帮顾飞宇叫了代驾,送他们回来,禹明从裤兜里掏出两个盒子扔到床头柜上,信誓旦旦:“今晚怎么也得把这两盒东西用了。”
舒秦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没接话,只怀疑地看着他,两盒六个,他又不是铁人。
禹明一边脱衬衣一边进浴室:“你什么眼神啊,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他很快就洗完了,本来要拉舒秦一起洗,舒秦家里来电话了。
舒秦在卫生间里接完电话,洗好澡,在里面穿好睡裙,遮遮掩掩地出来。
灯光暖澄澄地洒在床单上,禹明头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
舒秦愣了愣,踢掉拖鞋,趴到他身上仔细看,禹明闭着眼睛,早就睡着了。
“嘁,不是要我等你嘛?”舒秦又心疼又好笑,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吻他一口。
没反应,这一天一夜,他显然累坏了。
舒秦挨着他躺下,强行抬起他的胳膊,将自己的头塞进他的怀里,抬头看了看他清俊的下颌,他鼻息匀净,睡得更熟了。
她靠着他的胸口,闭上眼睛,没多久,也酣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