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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凡的气温比县里要低一些,平安在屋里翻了一会书,起身关窗户,看到对面楼走廊那里彭佩然在刷牙。
大院里树木丛生,好在树杆高大,彭佩然房间的灯光透过了树木影影绰绰的,有轻微的风吹过,将树叶子吹得唰唰响。
平安本来也想洗漱休息,一见彭佩然,改变了主意。
计生这边是独立的两层楼,楼房的年头也不短了,一楼办公,二楼住人,计生人员在乡里工作的基本都是本乡人,下班都回家了,因此彭佩然宿舍这边比较安静。
平安上了楼没说话,彭佩然洗完了脸才看到他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在看着大院里面,但不知道在看什么。
人都站到自己跟前了,彭佩然倒是不好不搭理了。
“还没休息啊?”
彭佩然没打算和平安多说话,但是平安跟着她往屋里走,语气低沉的说:“我发现东凡和县里不一样。”
彭佩然等着平安继续,但是他却不说话了,拿起彭佩然放在桌上的书随手的翻,而后还坐了下去。
彭佩然瞅瞅平安,自己在给脸上敷化妆水,两人就这样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过了一会,彭佩然咳嗽了几声,平安没抬头,彭佩然心说这人真是,就准备说要休息。
这时平安又说:“我发现在东凡和县里的确不一样。”
彭佩然等着平安往下说怎么不一样,可是平安又不说话了。
彭佩然心里明白了,平安就是故意来和自己捣乱的。
“我要休息了。”
平安点头,视线从书上挪开,看着彭佩然:“我发现,在县里的时候,处处谨小慎微,整个人就怕踩死了蚂蚁。看着是胆小慎言,其实还是怕人。怎么是怕人呢,主要是怕比自己级别高的人讲自己没规矩、少修养,还怕跟自己级别一样或不如自己的人讲自己张狂。”
“到了乡里就不必有这些讲究了。大家各忙各的,没人在乎你的德行,只在乎你的工作和任务是不是完成。”
彭佩然看着平安不吭声,平安猛地大笑了起来,有些夸张:“我刚刚看到一个笑话,挺好笑的,说这个‘骗’的含义是,一旦被人看穿,‘马’上被人看‘扁’。”
“还有还有,说一个谜语,问男人腿长,打一食物,你知道是什么?”
彭佩然皱眉想想,说我不知道。
“我那会见你天天吃,你能不知道?再想想。”
彭佩然仍旧的猜不出,平安又大笑了起来,这时彭佩然才听到外面有人经过。
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但是平安这么和自己在屋里坐着说“笑话”,肯定是让人听到了。
平安不等彭佩然说话,轻声的说:“告诉你,男人腿长,就是蛋糕。”
彭佩然听了猛地醒悟这个蛋糕指的是男人的那个东西,张嘴想笑又觉得不妥当,岔了气喉咙难受,咳嗽着起身到了一边,脸憋的通红。
平安不再逗她,说:“东凡乡水土硬,我初来乍到的,不习惯,你要是能开小灶,我搭伙,我不能说对你是昼思夜想,但也是常常寤寐思服且辗转反侧,你的手艺实在是惊天动地而不是平淡无奇。”
“我会负责的,承担相应的伙食费,你要是想吃什么,食材要是东凡没有的,我可以负责到县里去买,或者和你一起去也行。这人要是嘴都吃不好,肚子就抗议,身体就不行,干什么能利索?”
平安说的这话不是信口开河,他去县里有便利条件。平安有桑塔纳轿车的事情已经公开化,这时候杨得志的屁股下也就是一辆新的吉普车。
彭佩然咳嗽了一会终于气顺了,平安站起来往外走,说:“你早点休息吧,要是行的话我们明天就开始执行计划。”
彭佩然的门上是挂着竹帘子的,平安都出去了,他又掀开竹帘子进来,差点和彭佩然撞在一起,彭佩然往后倒了一步,平安看着她的锁骨和优美的脖子说:“我又想起一个谜语,说女人腿长,打一个化妆用品,这个你肯定知道。”
这时往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彭佩然看着平安,平安也看着彭佩然,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
彭佩然警觉的说:“我对猜谜不感兴趣,你以后没必要让我猜了。”
平安“哦”了一声:“那好,那我今后不给你说这个了,谜底也顺便告诉你,女人腿长,就是唇膏。”
“你休息吧,别熬夜了,天冷,我见你窗户没关,别着凉。”平安没等彭佩然答话到了外面,对着竹帘子里的彭佩然说着,下楼走了。
彭佩然将门关上,过了一会,听到平安在楼下和人说话,说的内容属于天晴天阴馍多饭少,不过还说了他刚刚是来找自己了,继而又说和自己在二中那会就是同事,还有什么彭副主任人很不错,工作能力很强之类的话。
彭佩然到了桌子跟前,看看刚才平安翻过的书,竟然是一本关于毛衣花型的编织问答。
彭佩然一下就将书给摔到了床上。
翻山越岭,顺着沿河岸铺就的路到了状元村附近,站在山岭上,很显眼的就看到一幢不知道哪个时代留下来的贞节牌坊。
这牌坊有些残缺不全,前后蹲着的石兽早已缺手断脚,看上去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已经分辨不出它们究竟是什么物种,牌坊柱子上的文字都被人为的敲打得差不多了,但横匾上的四个大字还依稀可以辨认。
这四个字是节凛冰霜。
这个牌坊选择的位置很好,地势高,无数次躲过了水灾的袭扰。不知道当初的贞洁烈妇和状元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这些字迹虽然残破不全,却让平安觉得寒气凛然,似乎每个字都像是一张宁死不屈、横眉冷对的寡妇脸,对周遭仍旧生生不息的饮食男女们充满了刻毒的嫉恨。
状元村的穷果然名不虚传,平安看了好大一会,似乎整个村就没看到一幢像样的房子,甚至这个村连一条宽阔的街道都没有,可以称作是阡陌纵横,连几只看家护院的狗也是瘦骨嶙峋的,见到了生人也不喊叫,懒惰的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眼皮瞅了平安一眼,趴在那里继续的养精神。
村支书兼村长苗江伟的家混杂在满村的破屋子里,满院都是空荡荡的,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粗笨的老式八仙桌和两张条凳。桌子和凳子都颇讲究,有雕花的装饰,平安抚摸了几下,觉得这肯定是这个屋子里最有考古价值的物件。
“这个是那会土改分来的,前一段遭水灾,我用石头将它给压着,不然也被冲走了。”
苗江伟说话闷闷的,像是人坐在瓮缸里说话发出的声音,这张脸一看就是典型的老农民模样,但是平安并不认为有这张脸的人就代表着“老实”“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