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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泼墨般的天空上有点点星子斑斓,月光如水,冷冷地洒下来。来参加除夕宴的众人已散得差不多了,热闹了一晚上的皇宫终于恢复了平静。
清心殿外。
因宫宴已散,殿外守卫的玄甲军多了两名,只是宸帝未回,到底有几分心不在焉,微眯着眼眸,不住地打着呵欠。
夜风凛冽,刮得人脸上生疼,四周愈发得静了,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不知为何,守卫的玄甲军忽然觉得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对,狐疑地对视一眼,睡意顿消,挺直了身体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夜风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住。
忽的,风势起,一道鬼魅的黑影袭来,从四人身边一一绕过,悄无声息地进了清心殿。
身后,四名玄甲军同一时间轰然倒地,双目大睁,已经断了气。
一招致命!
他们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血痕,那是极细的兵刃割出的痕迹。
黑影飞快地进了内殿,正碰上有换好茶水的宫女出来,忽的见一道人影蹿出,惊了一跳,手中的托盘“当啷”坠地。
刚要尖叫出声,脖子上便被人重重一击,接着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沈初寒冷冷地看一眼瘫倒在地的宫女,眸中没有一丝温度,径直朝内殿走去。
宸帝此时尚未回宫,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各处烛台中燃起的烛火,扑闪扑闪,显出几分鬼魅。
沈初寒的影子投映在墙上,散发出肃杀的冷冽。他四下打量一番,目光定在靠里那张宽大的龙榻之上。
翻身上前,在龙榻旁站定,鹰隼般凛冽的目光细细打量着龙榻的每一寸地方,神情冷肃,带着刺人的寒芒。
忽然,他神情一凛,眸中暗芒定格在龙榻四角的圆柱之上,眼底现一抹凝重沉思。
圆柱之上皆刻着龙头,龙头的口微张,各含一颗莹润的明珠。在扑闪烛火中,显出幽幽的光芒,望上去价值不菲。
沈初寒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动,一掌掌风袭去,最近的那颗圆柱上的龙头便被劈成了两瓣,露出口中的明珠来。
他脚步一移,伸手将明珠取下来放在掌中,手掌一发力,明珠的外部竟开始融化!
沈初寒幽深的目光盯着掌中渐渐融化的明珠,唇角露一抹凉淡的笑意。
他动作未停,依次将其他三颗夜明珠也轻巧地取了出来。
将明珠收入袖中,沈初寒大袖一拂,眼前那张宽大的龙榻顷刻坍塌,殿内刹那间尘土飞扬,所有的痕迹被瞬间抹去。
沈初寒长睫一眨,推开窗户,纵身一跃,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夜,宸国皇宫炸开了锅。
清心殿门口守卫的四名玄甲军离奇死亡,凶手不知所踪,宸帝亦下落不明,瞬间惊动了皇后,心中大骇,当下命玄甲军立即在宫中四下搜索,另派人牢牢守住宫门,不得放任何人进出。
一番折腾下来,已近寅时。
冬季天亮得晚,夜色仍是沉沉,唯有蜿蜒的火把长龙照亮了整个皇宫。
宸帝迷迷糊糊睁了眼,眼角被窗外大亮的光线刺得一酸。
头痛欲裂。
目光愣愣地落在窗外,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窗外的天被火把照成了橘色,并不像天光大亮的模样,他皱了皱眉,愈发生了困惑。
发生什么事了?
伸手揉了揉眉心,身上似有几分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他刚欲掀被起身下榻查看情况,却不小心摸到滑腻的一物,一愣,转头看去。
甫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雪白的藕臂,花团锦簇的锦衾横搭在手腕上,愈发显得肌肤莹白如玉。
宸帝心中猛地一跳,似有什么记忆浮上。
他强抑住砰砰乱跳的心,目光顺着雪白的手臂上移,先是玉白的香肩,布满触目惊心的梅花印,再往上,小巧精致的下颌,再往上……
眸光落在那熟悉的眉眼上,脑中轰然一炸。
躺在榻上之人,怎么会是妍儿?!
仿佛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宸帝的心底一股彻骨寒意涌上。怎么会……怎么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捧住头,感觉头都要炸裂开来,所有的记忆仿佛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
除夕宴,他饮了不少酒,娆儿搀扶他至此,他想来看看妍儿,殿外无人看守,迷迷糊糊进了内殿,恍惚间似看到了阿锦……
再后面,便是激烈至极的翻云覆雨。
他以为……他以为阿锦回来了,阿锦回来看他了,阿锦昨夜是前所未有的热情,阿锦,阿锦……
痛苦的回忆间,突然听得榻上女子“叮咛”一声。
宸帝吓了一跳,阴沉着目光望去,见女子面上仍残留着欢爱后的潮红,云鬓散乱,衣衫不整,愈发慌了手脚。
心中的慌乱和内疚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
他居然……他居然同自己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时,殿外似有喧哗声远远传来。宸帝骇了一大跳,慌忙放目远望而去,却见蜿蜒的火把渐近,愈加慌了神。
不行,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和苏妍之事!否则此事传开,叫他的脸面何存?叫整个皇族的颜面何存?
这……这可是乱伦啊!
心中痛心疾首,无比自责。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眸中恢复冷冽。
妍儿这里暂且不说,当务之急,是要先赶紧离开翠微宫。
他赶忙起身下榻,悄无声息地将揉作一团的衣衫从地上捡起穿上,稍稍整了整仪容,蹑手蹑脚朝殿外走去。
还未踏出内殿,便听得外殿有推门声传来。
有人来了?!
他神情一凛,顿时慌了手脚,面色惨白。
强忍住内心的慌乱,四下一打量,目光落在内殿的窗户上。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翠微宫后头是一片花圃,绕过花圃,再走没多久就到清心殿了。
眼下这种情况,他必须尽快回到清心殿,才能定下心来再做打算。
听着正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宸帝顾不上多想,推开内殿的窗户,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跳下窗台的时候,心中焦急,还未准备好身子便扑了下去,顿时摔了个狗啃泥,脚踝也崴了一下。
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却不敢出声,顾不上再去管殿内的情况,咬咬牙,趁着夜色的掩护,一瘸一拐往清心殿走去。
而此时的翠微宫,宸帝一走,又恢复了宁静。
进来的是宝笙。
昨夜宫宴散后,殿下喝了不少酒,她和宝琴搀扶着殿下跌跌撞撞回了宫,殿下身上却有几分发热的趋势。
她本想去找太医来瞧瞧,却被殿下骂多此一举,将她和宝笙赶出了殿,还命她将殿外所有守卫的人都撤了。
她不知道殿下打的什么主意,但也只得照做,将殿外的人都遣散了,自己也同宝琴回了房间。
只是心中有事,到底睡得不大好,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有动静传来,睁眼一瞧,竟见宫中燃起了数不清的火把,照得远处的天空亮如白昼。
心下焦急,不知发生了什么,又担心苏妍,这才匆匆穿好衣服赶了过来。
挑帘入了内殿,一股子黏湿的味道扑鼻而来。
宝笙一愣,下意识嗅了嗅。
苏妍尚未出阁,她亦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不知道那是欢爱后的气息,狐疑片刻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遂撇过不提,朝榻上的苏妍望去。
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只见躺在宽大床榻之上的苏妍,浑身不着寸缕,只用锦被一角微微搭了身子。鬓发散乱,一头云翳般的青丝铺开,发丝缠缠绕绕落在胸前身上。
目光落在她的胸前,顿时吓得浑身冰凉。
那里,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吻痕,还有一些淤青的痕迹。
饶是她再不经人事,到底在宫中浸淫多年,便是没见过,也曾听人说起过男欢女爱之事,脑中空白一瞬,终于回了神明白过来。
殿下这是……?怎么会这样?!
她全身冰冷,不住地打着颤。
直到殿外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近,才猛地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她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有人轻薄了殿下还是其他,但……但眼下唯一的法子,也只能将殿下唤醒再做打算了。
心知苏妍醒后必是一番疾风骤雨,宝笙咬了咬唇,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鼓足勇气上前,战战兢兢小声开口唤道,“殿下……”
苏妍皱了皱眉头,手下意识一动,将胸前的锦被掀开了去,露出越发触目惊心的痕迹,看得宝笙越发起了一身冷汗。
“殿……殿下……”她没有法子,抖抖索索又叫了一声。
这一次,苏妍终于有了反应,皱了眉头迷迷糊糊睁开眼望来。
殿内没有燃灯,只有殿外熊熊的火光照射进来。
宝笙背对着窗户而立,面上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瞧见黑乎乎的轮廓,和瞪得铜铃一般大的眼睛。
苏妍乍一睁眼,便看到床头站了个面色怪异的人,她此时又刚刚迷糊转醒,不免吓了一大跳,惊叫一声下意识朝后缩去。
宝笙忙开口,“殿下,是奴婢,宝笙。”
苏妍定睛一瞧,方才定了心,狠狠剜她一眼,“大晚上的,做什么?想吓死本宫吗?!”
说着,突然意识到窗外有些不对劲。这么亮的火光,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揉了揉眉心,越发觉得头痛欲裂,皱了眉头看向宝笙,一面开口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了?”一面掀了被子想要起身。
可身子刚一动,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传来。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坐起来的身子一软,跌坐在榻上。
宝笙忙上前欲扶她,不料,手刚触碰到苏妍的手臂,苏妍却猛地一颤,低了头,狐疑的目光朝自己身上看去。
待看清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的模样,还有莹白肌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梅花印,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来,尖叫一声打开了宝笙的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见苏妍见鬼一般的神情,宝笙心下一沉,觑她一眼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心中又是狐疑又是心惊。
看殿下的模样,似乎并不知情,难道,当真有人闯进翠微宫轻薄了殿下?可……可这是在宫里啊!就算殿下将翠微宫的守卫遣了下去,但来人是怎么避开巡逻的玄甲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的?更何况,殿下又怎么可能被人轻薄了而没有任何感觉?
听到宝笙的话,苏妍发疯一般的神情才镇定些许,她死死攥住锦被,脑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记得昨夜的除夕宴上她得了众人注目,心中高兴,喝了不少酒。后来散宴,她意识已有些模糊,在宝笙和宝琴的搀扶下回了宫。
回宫之后,她记得自己上了榻,却感到身上渐渐发起热来,那种感觉,仿佛心底有铺天盖地的空虚涌上,浑身燥热难耐。
宝笙以为她是发热,想去找太医,她却在那一瞬间灵光一闪,有什么东西浮现在脑海。
她虽未出阁,但身在皇宫,什么样的腌臜事没见过。心底一沉,升起一股绝望。
自己身上的这股躁动热意,似乎……似乎并不是发热,而是中了春药!
到底是谁!
心中又怒又惊,可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上追究始作俑者,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决不能让人瞧见她的狼狈样,遂让宝笙遣走了所有人。
可惜,她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原以为这药效只是一阵,熬过去了便也就好了,没想到……这药的威力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大的多。
等她意识到事情已经渐渐朝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时,已经太晚了!
还未来得及唤了宝笙进来,神识便被铺天盖地的躁动给掩盖,接下来的事,她便记不清楚了。隐约只记得似乎有人进了内殿,抚上了她的额头,那手十分冰凉,如一剂良药,刹那间浇熄了她体内的燥意。
再后来,她所记得的,就是疯狂的缠绵了。
想到这里,脸色刹那间一白,疯狂的片段不断涌入脑海之中,心里又惊又骇,竟不知该如何办是好。
宝笙瞅着她脸上青红交加的脸色,心中也是焦急,忍不住沉声又唤了一句,“殿下……”
苏妍蓦地回了神,神情一冷,恶狠狠地抬头看向她,“今晚之事,不能同任何人提起,听见没有?!”
宝笙神情一凛,忙不迭应了。
苏妍阴沉着脸,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还不快来替本宫更衣!”
宝笙诺诺应声,飞快找了衣服过来伺候苏妍穿上。好不容易伺候着苏妍穿好了衣服,苏妍低头一瞧,脸色顿时又阴翳起来。
“蠢货!”她怒喝一声,“替本宫找件高领的裙衫过来!”不让如何遮得住她脖子上的吻痕和青紫痕迹?
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换好了衣服。
苏妍将搭在膝上的被褥掀开,刚准备下榻,目光却被榻上一处所吸引,一张玉白小脸刷地涨成了猪肝色,眸中满是不甘和屈辱,有隐隐泪花波动。
她所看向的地方,有一抹刺眼的红。
宝笙见她动作突然顿住,不免也愣了神,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一看,心中顿时也五味杂陈。
苏妍却猛地将那处被褥一扯,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神情,不断地用手去撕扯着那一抹嫣红。
“殿下!殿下!”怕苏妍伤到了自己,宝笙忙上前制止。
苏妍忽地像脱力一般,哭泣着扑倒在被褥上,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甘。宝笙在旁看着,既不敢上前安慰,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无奈地站在一旁。
苏妍并没有哭多久,很快抬了头,伸出袖口将脸上的泪珠抹干,然后冰冷地看着宝笙,“将今日床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本宫烧了!不要留下一丝痕迹!”
“是!”宝笙忙不迭迎了。
听得殿外喧哗声越大,苏妍定了定心神,皱眉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宝笙尚未回答,却有匆忙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越来越近,很快,内殿的珠帘被人挑起,宝琴走了进来。
苏妍眸色一冷,抓过锦被遮盖住了被褥上的血色。
宝琴匆匆而入,一见内殿这有些诡异的架势,不由分了神。
苏妍神情冷冽,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殿下!玄甲军来搜宫了!”宝琴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慌慌张张道。
搜宫?
苏妍猛地一惊,“出什么事了?”
“清心殿的玄甲军被人杀死在了殿外,殿中一片狼藉,皇上也不知所踪!”宝琴忙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玄甲军奉皇后之命,在各宫搜查皇上和刺客的下落,这会子已经到翠微宫外头了。”
“父皇失踪了?”苏妍愈发心惊。
怎么一晚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宝笙看向宝琴,皱了眉头,“难道玄甲军还要进殿来搜么?”